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遍地豪宅不见男丁──秘访福建“女人村” 文、图／刘志武 乘坐民航飞机前往福州时，坐在靠近舷窗位置的旅客可能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，这就是坐落在山脚或江边的村庄，有的村庄村容村貌十分土里土气；有的村庄却是家家有豪宅户户有别墅。知情人告诉记者，你如果想了解某些福建人为什么喜欢冒着生命危险偷渡海外，最好前往这些被人们称为“女人村”的地方看一看。 “女人村”名不虚传 “女人村”是指一个村庄有老有少，有成熟的女人，却缺少青年和中年的男性。福建省的福清市、长乐市和亭江镇、江镜镇等地是中国的重点侨乡，像福清市，现有旅外华侨、华裔和港澳同胞几十万人，分布在世界数十个国家和地区，其中绝大多数集中在东南亚。近些年来，福建人旅外的脚步开始热衷于向欧美地区的国家发展。其中位于福清市东南部龙高半岛的龙田、江镜、港头、三山、高山等沿海乡镇，人们向外发展的愿望特别强烈。为何这里的人总想往外跑？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，这些沿海乡镇人多地少，土地贫瘠。二十年前掀起的走私狂潮，使这里不少人家尝到了一夜暴富的滋味，而守着家里的几分责任田一辈子也富裕不起来。所以，这里的土地不是盖上了房子，就是荒草一片。即使种上了庄稼，也多半由老人或妇女管理，年轻力壮的男人或者外出承包工程，或者办理出国劳务，正道出不了国的，乾脆就铤而走险偷渡出国，搏命一把。一个男人走了，留下一个不完整的家庭；一个村里所有的男人全走了，这样的村庄就叫“女人村”。 在福州地区，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：台湾怕平潭，美国怕亭江，日本怕福清，英国怕长乐，全世界怕福建。这话的意思是，平潭人大多偷渡到了台湾；亭江人大多偷渡到了美国；福清人大多偷渡到了日本；最后，长乐人选择了英国为偷渡的目的地。亭江镇位于福州东面30公里处。大多数亭江人早在前些年就通过各种手段到了美国。 笔者只身一人来到了亭江镇，隐瞒身份潜入了接壤的三个“女人村”。没有男丁的乡村，不如想像般的凄凉冷清。反之，这里到处大兴土木。每盖起一幢大屋，就代表一个梦的实现。村庄里几乎没有平房，全是清一色的豪华别墅。村间通道，绿荫遮地，处处是可供人们休息的坐椅，本来应该是种庄稼的田地，现在都已经变成了种植奇花异草的大花园。沿街的店铺，售卖的都是高档商品。这里没有报刊亭，也没有书店，最有文化味的是大街小巷到处贴着“英语补习班”的招生广告。生意最火爆的是美容厅、小食店和卖VCD的音像摊档。另外，中国银行设在江亭镇的支行，外汇业务十分繁忙。最令人惊奇的是，这里的寿衣店，公开出售阴宅。人死了，北方人烧个花圈，烧个纸牛纸马，以寄托哀思。亭江人不烧花圈，专门烧五层或六层的豪华别墅模型，陪葬品也不是北方常常见到的那种印有“冥国银行”字样的银纸，而是印刷精美的冥国美元、冥国英镑、冥国法郎。整个村庄，随处可见家家户户的门厅，敬佛祖的香烟袅袅，屋子里通常在显目的位置上挂了个神龛，而虔心相拜的正好是家中的主妇。 平静而失去快乐的生活 从面色表情看，这里的人们生活很富有。五六十岁的男人，脖子上挂着比筷子还粗的纯金项链；五六岁的孩子们，穿着十分艳丽，其服装款式在福州市也不大容易找到。最令人羡慕的是三十至四十岁的成熟女人，她们的皮肤是健康诱人的象牙色，像热带鱼一样从你身边穿过。外界传说，这便是“女人村”。但当地人极讨厌这种称呼，他们称自己的村落是“华侨村”。他们很坦率地承认，自己的亲人冒着生命危险，离乡别井，目的很简单，只为赚美金，衣锦荣归，在乡间建大屋。当问他们有无办法“出国谋生”时，他们会爽快地回答：“除了联合国，哪个国家都能去。保你找个好工作。” 陈太太今年五十开外，她向笔者痛说家史：“没有办法嘛，这里没有工可做，也赚不到钱。在这里，没工可做和没钱可花，会被人家看不起的！”就是为了这个原因，陈太太的独生子在24岁时，便踏上“征途”偷渡美国了。如今孩子已经“上岸”，陈太太不再担心儿子有生命危险。面对孤独，她只是淡然一笑，她更关心的是孩子几时能够赚足200万元回来建别墅。陈太太的儿子4年前到了纽约，现在亲戚开的一家餐馆工作，每月能够挣到2000美元，除了清还当年借钱偷渡的欠债，还会寄钱回来给父母作生活费。陈太太说：“幸亏我儿子走得早，当时的费用是37000美元，现在起码得50000美元�！� 一份可心的工作，一个完整的家庭，应该说这是大多数人所追求的。但在一些人心里，金钱似乎很充足，缺少的却是一个完整的家庭。男人们为了实现“盖大屋”的理想，通过各种手段到了海外，村里只剩下年迈的父母和未成年的孩子，妻子也是成天提心吊胆地过着守空房的生活。 先富起来的示范效应 应该说，近年来福建省各级政府部门不断加大打击偷渡现象力度，各级执法部门先后开展了多次搜捕大行动，同时利用科技手段，开展网上追逃，取得了丰硕战果。 笔者在福州一些偷渡现象较为严重的地区采访时获悉，今天的偷渡犯罪现象已经以新的形式出现。一些“蛇头”采用“先合法出境，后非法入境”的做法，既可逃避中国反偷渡法规的打击，又有外国的法律漏洞之机可乘，因而成功率极高，吸引力极大。以往，福清、长乐有不少人偷渡去日本、美国，经过政府的严厉打击和国际警方联手遏制，此路目前已经难通。于是，从今年开始“蛇头”们就变换手法，在境外策划组织偷渡去西欧国家。据知情者介绍，偷渡西欧等国家首先由“蛇头”提供外国文书证明，让偷渡客以到俄罗斯、波兰、匈牙利、南斯拉夫等东欧国家旅游、商务、留学等为理由在中国出入境管理部门办理护照并获得签证。偷渡客公开并合法到达“蛇头”指定地点后，再由“蛇头”安排，通过种种办法进入西欧国家，其中包括藏身货柜车内。由于英国有庇护“难民”以及维护“人权”的政策，偷渡客入境后易于留下，于是成了偷渡客首选之地。偷渡客要抵达目的地，一般要经过两、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途中辗转。到达目的地后，“蛇头”向每位偷渡者收取相当于22万元人民币的费用。 在“女人村”采访，给人印象最深的是，每个村庄都有一个巨大的牌坊，牌坊的基座镌刻着海外华人捐建者的姓名；每个村庄都有一块功德碑，黑色的大理石上镌刻着捐助家乡的海外华人姓名。 亭江镇的“女人村”现象，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我们，正是这种通过偷渡手段先富起来的示范效应，造成了偷渡之风屡禁不止。同样是一个村庄的人，人家为什么能够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就能盖别墅？人家能偷渡，我为什么不能偷渡？人家偷渡成功了，人家被树碑立传了，我为什么就不能光宗耀祖树碑立传？谁也知道，偷渡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，极有可能二个月或者三个月，一直闷在轮船的货舱里，直至被“蛇头”强行推上海岸。“女人村”的一位老人对这种拿生命当赌注的做法不以为然。他说：“人活一世，就得拼搏呀！要想人前显贵，就得背后受罪呀！”在另外一种场合，老人的这句话，真令人有点不寒而栗。 笔者在福州地区采访时发现，当地一些村民对那些乘着飞机满天飞的商贾富豪佩服得五体投地。假如你曾经是偷渡海外的“人蛇”，假如你在海外确实赚到了一笔大钱，假如你将这些钱带回家乡为自己盖了一幢别墅，又假如你从全部财富里取出一点点捐赠给当地政府，那么，当地政府就会为你树一块功德碑，让后代子孙牢记你的丰功伟绩。但是，一些政府官员在接受这些馈赠时，在为他们树碑立传时，忘记了这样做的结果，将会产生一种负面示范。这种无声的示范就是“偷渡发财，偷渡光荣”。 58名偷渡客梦断英伦，面对这血淋淋的事实，我们应该好好反思。 (摘自《羊城晚报》新闻周刊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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